這個曾以產業工人群體著稱的國家,正逐漸轉變為擁有兩億零工勞動者且規模仍在擴大的」零工大國」。
最近一個上午臨近11點,35歲的外賣騎手Xu Hui騎上電動車,送出了當天第一單訂單,這份訂單來自一家奶茶店。11分鐘後,他又配送了另一份來自一家煎餅店的訂單。到中午時,他又完成了七單。
隨著一天的時間過去,他又陸續從漢堡店、咖啡店、麵館和一家中東餐館取送訂單,期間還送了更多茶飲,直到晚上11:31才收工。當天他行駛了60英里,完成將近50單——平均大約每15分鐘一單。收入:約46美元。
這個曾以產業工人群體著稱的國家,正逐漸轉變為擁有兩億零工勞動者且規模仍在擴大的」零工大國」。
最近一個上午臨近11點,35歲的外賣騎手Xu Hui騎上電動車,送出了當天第一單訂單,這份訂單來自一家奶茶店。11分鐘後,他又配送了另一份來自一家煎餅店的訂單。到中午時,他又完成了七單。
隨著一天的時間過去,他又陸續從漢堡店、咖啡店、麵館和一家中東餐館取送訂單,期間還送了更多茶飲,直到晚上11:31才收工。當天他行駛了60英里,完成將近50單——平均大約每15分鐘一單。收入:約46美元。
Xu只是中國勞動力市場最大群體之一中的一個縮影。這個曾以產業工人群體著稱的國家,正逐漸轉變為擁有兩億零工勞動者且規模仍在擴大的「零工大國」。
對許多中國人來說,這種生活的吸引力在於其靈活性。
但研究人員稱,零工勞動(包括自雇從業者以及外賣配送、網約車和直播等行業)的迅速擴張,也表明經濟未能在寫字樓或其他專業場所創造足夠的優質崗位。
幾年前曾創造大量就業崗位的行業,比如房地產和教培,在房地產泡沫破裂以及中國政府對民營企業發起監管整頓後,如今都陷入了困境。中國國家領導人習近平青睞投資的高科技產業——如機器人技術和先進位造業,並非勞動密集型產業。

美團外賣騎手在北京一家麥當勞餐廳外站隊。
這使得更多的人轉向兼職或非正式崗位。龍洲經訊(Gavekal Dragonomics)的數據顯示,如今自雇從業者佔中國非農勞動力的30%左右,高於2013年的20%。
政府數據顯示,在截至2024年的四年里,中國的網約車司機人數增加了兩倍,達到750萬人,儘管同期訂單量僅增長60%左右。今年,中國許多城市已告誡求職者不要進入網約車行業,因為競爭過於激烈。
隨著其他行業被裁的群體或找不到全職工作的群體大量湧入,在同一條賽道上競爭收入,零工經濟的飽和正對薪資構成下行壓力。
龍洲經訊的分析師Ernan Cui表示,隨著零工勞動大軍在過去兩三年迅速擴張,他們認為這個群體差不多已經過度飽和。
配送時間
對許多人來說,送外賣是最容易的選擇。只要有一輛電動車、一部手機和肯跑的意願,幾乎誰都可以入行。
來自中國東北的37歲男子Wu Di說,他在七年前開始幹這一行,在此之前他當過兵,也做過建築等其他工作。他說,早些年,他做外賣騎手時月收入最高能達到2,800美元左右。後來降到約1,400美元,但當時他每天工作八小時,至少還能比較輕鬆地賺到這個數。
如今,他說,要想掙到這麼多錢,每天必須工作14至15小時。
他稱,目前每單收入大約1美元,幾年前是1.25美元。他現在的目標是改行。
他騎著電動車穿梭於大街小巷送餐,為了不超配送時限,總得爭分奪秒地趕路。
下車後,外賣員緊握手機,衝刺最後一段路程,將外賣送到指定地點。如果準時送達,他們就能掙到錢。要是遲到,則可能被罰款或扣分。
根據螞蟻集團(Ant Group)研究院和另一家研究機構對零工的最新季度調查,包括外賣騎手在內的「平台從業人員」平均每周工作約54小時,月平均收入約合730美元。
這份工作也伴隨著危險,幾乎沒有醫療等福利,且缺乏保障。據官方媒體報道,2023年發生了約12,000起涉及外賣從業人員的交通事故,平均每天約33起。
Wu說,他經歷過三次交通事故,他所在的配送站還有三名同事因工傷事故身亡。
逃不開的應用程序
和美國一樣,許多零工勞動者表示,相比其他選擇,他們仍然更喜歡自己目前的工作。儘管薪酬不高,但中國的外賣騎手通常比在工廠掙得多,而且可以自己安排工作時間。
但這份工作強度也很大,騎手的一舉一動都受到外賣應用程序的追蹤。一旦超時未送達,應用程序有時會施加罰款或其他處罰,包括要求參加培訓。內置藍牙耳機的「智能」頭盔不斷將應用程序的提醒和警告灌入騎手的耳中。
美團(Meituan)的許多騎手每天會收到一兩次系統隨機彈出的「微笑行動」(Smile Action)提示,要求他們在幾分鐘內對著屏幕露臉,以核驗身份及著裝情況。如果他們沒有按時響應或響應結果不合格,就可能受到處罰。美團是中國最大的外賣平台之一。
配送應用也設置了多種機制來激勵騎手,但很多時候這些功能反而增加了壓力。有些應用會向騎手展示他們在所屬站點的單量排名。騎手的獎金也會因其行駛途中的表現而增減。
22歲的大學生Li Jiaxing今年夏天曾做過外賣騎手,他說自己有一天因為騎電動車高速穿行非指定街道而被扣了0.16分。Li說,他每天大約走15,000到20,000步,一個月瘦了約8磅,如果可以的話,他大學畢業後不打算再送外賣了。
艱難的市場
中國在金融和工程等高薪行業的工作崗位確實比以前多了。然而經濟學家稱,城鎮調查失業率約5%的相對低位,掩蓋了許多人,尤其是年輕人所面臨的殘酷就業局面。中國的青年失業率接近20%。
蘭德公司(RAND)中國研究中心副主任傑拉德·迪皮波(Gerard DiPippo)的分析顯示,就業的創造速度遠低於疫情前水平。
隨著中國對零工勞動的依賴加深,經濟學家認為,這將拖累消費者支出,因為勞動者難以獲得穩定。隨著這些人步入老齡,也會對中國的養老金體系構成壓力,因為許多零工勞動者並未繳納養老保險。
意識到零工工作的艱辛後,自今年年初起,政府監管機構一直在約談平台企業,要求其對價格促銷、騎手薪酬和工時等做法進行「整改」。

零工經濟使中國得以在部分傳統產業衰退之際填補一些就業缺口。
該行業最大的平台,包括美團和阿里巴巴(Alibaba)旗下的淘寶閃購——即餓了么(Ele.me)——在內的行業巨頭最近都表示將取消超時罰款。這些平台今年也開始為外賣騎手提供一些社會保險項目。
然而,許多騎手至今仍不符合某些項目的資格,因為他們受雇於承包商,或其所在地區尚未被政策覆蓋。也有一些人因為成本負擔而選擇不參保。中國政府歷來對向零工經濟僱主施壓、要求其提供福利持謹慎態度,主要擔憂增加僱主成本可能導致就業崗位減少——而這些崗位正是經濟發展所需要的。
全年無休
許多外賣騎手表示,他們沒有學到多少新技能,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其他工作。
配送奶茶和其他商品的騎手Xu說,他曾經在中國中部的家鄉做過理髮師,但那棟樓被拆了。之後他在工廠做過季節工,包括一家iPhone工廠。
他說,工廠的工作很辛苦,規矩嚴格,還要上夜班,月薪只有850美元左右。三年多前他來到北京,開始嘗試送外賣。
現在他每天工作13到14個小時,一周七天無休。通常,他要到將近午夜才吃晚飯。他住在一個狹小簡陋的房間里,和另一名外賣騎手合住。

一名外賣騎手在午間送餐高峰過後擠出時間小憩片刻。
Xu每月收入約1,400美元,其中一部分用來償還貸款。剩下的大頭兒寄回老家給妻兒。
他也明白,靠體力吃飯的工作很難長期堅持。若有更好的機會,他會去嘗試。但他不知道有哪些選擇。
Xu說,他甚至不確定再過半年他會做什麼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