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追捕的生命:一個「超生女兒」的來時路
我從出生那一刻起,就是國家想要抹掉的生命。我出生在一個年代——
國家決定誰可以活,誰必須死。在八十年代的中國,一個孩子不是家庭的希望,而是國家人口計劃里的「一個數字」。我的出生,被那個時代的政策歸類為「違規、生錯、必須處理」。
我,是一個本來不被允許存在的生命。
我媽媽懷上我後,第一件事不是高興,而是害怕。她必須馬上逃。她挺著六個月的肚子東躲西藏,從姑姑家到舅舅家,再到遠房親戚家,像一個背著罪名的人,被迫以「懷孕的身體」逃亡。而村裡的牆上,刷著刺眼的大字: 「該扎不扎,房倒屋塌;該流不流,扒房牽牛。」這不是宣傳語,這是威脅。這是命令。這是極權對普通婦女和孩子最赤裸的暴力。所有人都明白:如果被發現,就會被抓走、強行引產;如果逃不掉,全家都會被懲罰。我的生命,從第一天起就是「被追捕的生命」。
政策執行者找不到我媽,就開始懲罰家裡。他們闖進家門,翻箱倒櫃,把鍋碗瓢盆、糧食衣物、能拿走的全部拿走。而最殘忍的是,他們把我家養的兩頭一百多斤的大豬趕上村裡電影院的樓頂,讓它們在烈日與寒風中折磨三天三夜,奄奄一息。他們用這種方式逼迫我媽現身——用一條生命折磨另一條生命,只為了強迫一個女人放棄她肚子里的孩子。那句口號「扒房牽牛」,在我家變成了現實。房沒被扒,但牛(豬)被牽走了。那不是政策,而是報復;不是管理,而是迫害。
經過六個月的逃亡,我媽還是被抓到了。計劃生育幹部強行把她押送到衛生院,安排引產。她沒有選擇權,沒有人問她願不願意。在制度眼中,她是「違規者」,而我,是必須被終結的「數字」。那一天,本來是我生命應該戛然而止的日子。但命運在那個夜晚微微鬆了一下:負責的醫生臨時無暇安排手術,
引產需要推遲到第二天。在那短短一夜裡,我媽拚命尋找機會,最終冒著可能被抓回、甚至被毆打的風險,從醫院逃了出去。那一刻,我的生命被重新撿了回來。不是因為制度仁慈,不是因為法律...








